這片眼角膜,2021年9月30日前,它52歲。
如今,它安穩(wěn)地置于14歲新疆少年阿卜杜艾尼·馬木提的右眼。
這片眼角膜,曾陪伴廣東一名中年男子。如今,它幫助阿卜杜艾尼重新看清了母親的容貌,欣賞世界的五彩斑斕,讓他年輕的生命再放光彩。
萬里長路,是一場愛與光明的傳遞。
陷入灰霧
10月14日,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疏勒縣英阿瓦提鄉(xiāng)托普恰克村,14歲的阿卜杜艾尼睜開雙眼,他拿出一瓶眼藥水,往右眼滴了兩滴,閉目養(yǎng)神幾分鐘后,起身下床。
“沙……沙……沙……”還在睡夢中的母親妮薩古麗·麥麥提被聲音吵醒,她坐起身朝窗外一看,阿卜杜艾尼正在清掃院里落葉。
看著行動自如、動作麻利的兒子,妮薩古麗心里感到從未有過的踏實,過去那些曾讓她愁眉不展的一幕幕再次浮上心頭。
“6歲左右,他干啥都比別人慢很多。”妮薩古麗回憶,那時,她老是批評走路晃晃悠悠、吃飯慢慢吞吞、寫作業(yè)磨磨蹭蹭的兒子,“還不如妹妹利索!”直到7歲的一天,阿卜杜艾尼的眼睛持續(xù)紅腫不退,她帶去醫(yī)院檢查后才得知,兒子的眼睛有點和別人“不一樣”。
在首次檢查診斷書上,阿卜杜艾尼的視力明顯低于正常值,同時他的眼球有些輕微變形。“醫(yī)生打比方說,正常人的眼球就像充滿氣的皮球,阿卜杜艾尼的眼球有些‘泄氣’。”妮薩古麗說,醫(yī)生告訴她沒有特別的治療方法,除非將“別人眼睛里的膜裝進兒子的眼睛”……這個文化程度不高的農(nóng)村婦女用通俗的語言表達著對“圓錐角膜”和“眼角膜移植”的理解。
突如其來的消息如晴天霹靂,讓妮薩古麗難以接受。她盼著兒子好好讀書、上大學,去北京、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見世面,可孩子的眼睛看不見了,以后怎么辦?想到兒子的將來,她天天以淚洗面。
懂事的阿卜杜艾尼總是安慰媽媽:“也許有一天會好的。”可事實上,他的視力一天不如一天,書本上的字、電視中的動畫片、夏日里鮮翠欲滴的葡萄和媽媽的臉,都變成了模糊一片。到后來,在眼前用手比畫,他都無法看清究竟有幾根手指。行動上的遲緩、無法同步的溝通,讓阿卜杜艾尼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孤僻。
妮薩古麗沒有放棄希望,她多次帶孩子去喀什各大醫(yī)院檢查,但得到的回答都差不多,后來有的醫(yī)生看她再來,就勸她別再浪費掛號費,“只有移植,別無他法!”
阿卜杜艾尼的眼疾不斷惡化,在灰霧中摸索了8年多后,他左眼視力0.08,右眼視力0.01,幾近失明。
失明,意味著孩子終身都需要有人照顧,意味著他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樣上大學,就連結(jié)婚生子……妮薩古麗不敢再想了。她常常徹夜難眠,淚水打濕枕巾。
重見光明
阿卜杜艾尼不記得從哪一年開始,村里多了許多駐村干部,“特別可親,對我們很好”。他發(fā)現(xiàn),自打這些人來后,村里的路燈亮了,土路變柏油路了,水變甘甜了,家家戶戶從土坯房搬進了“磚頭房”。
他還記得,這些駐村干部不止一次到他家,帶著他去喀什和烏魯木齊的大醫(yī)院檢查,千方百計幫他尋找眼角膜。
今年6月,在自治區(qū)人民政府辦公廳駐托普恰克村“訪惠聚”工作隊的聯(lián)系下,廣東援疆醫(yī)療隊到村里開展義診活動,援疆醫(yī)生熊柯接待了阿卜杜艾尼。“圓錐角膜,眼球已經(jīng)嚴重變形為圓錐狀突出。”熊柯用兩只手比畫著說,病情危急,必須盡快進行角膜移植。
熊柯立即聯(lián)系南方醫(yī)科大學南方醫(yī)院、北京同仁醫(yī)院眼科中心以及上海五官科醫(yī)院,一同義診的中山大學中山眼科中心援疆醫(yī)生陳榮新聽說此事,當即撥通了遠在廣州的同事電話。
中山大學中山眼科中心對此事十分重視,“這些年,我們的援疆醫(yī)生與當?shù)厝罕娊⒘松詈竦母星?,聽說阿卜杜艾尼的病情后,全院上下立即行動起來,為他開通‘綠色通道’,盡快尋找適合的眼角膜。”中山大學中山眼科中心黨委書記夏丹說。
自治區(qū)人民政府辦公廳“訪惠聚”駐村工作隊、自治區(qū)人民政府駐廣州辦事處與中山大學中山眼科中心多次協(xié)調(diào)溝通后,于9月25日由工作隊隊員陪同阿卜杜艾尼和母親前往廣州。
9月27日,阿卜杜艾尼在中山大學中山眼科中心接受全面檢查,眼角膜供體也很快有了消息。
9月30日15時15分,阿卜杜艾尼被推進手術室,角膜病科主任黃挺親自為他做了手術。
16時20分,手術室的門緩緩打開,右眼包著厚厚紗布的阿卜杜艾尼被推了出來。“手術非常成功!”走出手術室的黃挺對大家說。
看到孩子安然無恙,妮薩古麗喜極而泣,對醫(yī)護人員、工作隊隊員連連說:“謝謝,謝謝……”
與愛同行
10月2日,是阿卜杜艾尼右眼拆除紗布的日子。當頭上的繃帶被一圈一圈拆下,他開始緊張起來:“有些害怕,萬一還是看不見,怎么辦?”
最后一片紗布取下,阿卜杜艾尼緩緩睜開右眼……他看見了媽媽微笑的臉龐,看見了醫(yī)生的模樣,看見了醫(yī)院的醫(yī)療設備。“我能看見了!”他欣喜地對媽媽說。
這一天,這片眼角膜重生了。
阿卜杜艾尼在廣州移植眼角膜的消息經(jīng)媒體報道后,熱心的人們紛紛致以關心和問候。
回廣東休假的熊柯專程來探望,他說“我一直牽掛著你的眼睛”;廣州市民胡書洋和他的朋友王法帥給阿卜杜艾尼送來課外書;廣州市天河區(qū)天河南街道辦事處黨工委副書記閔正文送來慰問金;在廣州讀書的幾名新疆籍學生來跟阿卜杜艾尼聊天……大家的關心關愛,讓阿卜杜艾尼的房間成了歡樂的海洋,讓他漸漸從過去的憂郁中走了出來。
妮薩古麗的笑容也多了起來,她逢人就說,多虧了黨的好政策,多虧新疆和廣東這么多的好心人,才有了孩子的今天。
10月13日22時許,CZ6808次航班穩(wěn)穩(wěn)降落在喀什機場,阿卜杜艾尼帶著光明回到家鄉(xiāng)。第二天,鄉(xiāng)干部、村干部、“訪惠聚”駐村工作隊隊員、村民們紛紛來看望阿卜杜艾尼,承包村里棉花地的河南籍棉花種植戶劉亞洲也趕來看望,還偷偷塞給他500元錢,“拿著買書看!”
還有更好的消息等著阿卜杜艾尼。10月13日,社會公益慈善志愿服務組織——廣東獅子會表示,他們愿意承擔阿卜杜艾尼幾個月后左眼角膜移植的全部費用。
“我們會盡全力幫助阿卜杜艾尼,以及和他一樣的小朋友,讓愛伴著他長大!”廣東獅子會會長鄭子殷說。
夏丹表示,醫(yī)院將持續(xù)關注阿卜杜艾尼的后續(xù)治療情況,盡快為他實施另一只眼睛的角膜移植手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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